以前台灣人瘋紫砂壺時,我是完全沒感覺,連多看一眼都不可能,更無法理解一個光禿禿的陶土罐能有什麼迷人的魅力。至少在2010年底時,我都是如此。
人生真的很奇怪,如果一直平平順順地,路就是一直走,風景也如常不變。但是如果人生插入某種無法預知的變數,偏差個幾度,方向不同,看到的風景也完全不同,也會有不同的領略與收獲。
或許就是在某種時空情境下(例如:台灣陶藝師的壺技術差卻價格高、把生活用品當藝術品炒價格、沒有藝術修為卻浮誇塑造成大師形象名氣...)、某種心境下(例如:年齡增加、眼力提升、逃避不愉快)、某種機緣下(例如:一開始就遇到上游盤商貨源可靠),所以多看、多問下,加上陶品也玩一陣子,知識都是跨領域共通的,很快地進入紫砂世界,欣賞紫砂壺之美妙。
這把報竹壺是我的第一把花貨,我也不知道這就是「報竹壺」,只是第一眼感覺「勁秀勻正」,東看、西看、上看、下看,雞心壺形、竹節流、把、蓋鈕,比例很勻正,竹節枝葉線條流暢,帶著一股高風亮節之勁秀氣勢,泥料摸起來有未下水前的微澀卻很柔細。
追求沒下水的壺~那種感覺就好像男人期待FXXX沒性經驗的處女,是那麼令人興奮、期待。
別說我比喻粗俗,因為本質是一樣的。從選定一把暗沈不起眼、沒下水過的新壺,到回家清洗後,選定良辰吉時小心奕奕地開壺,拿好茶伺候它,天天看著它因為自己的勤加灌溉滋潤,原本暗沈的醜小鴨逐漸散發光采,壺身顏色也逐漸變得不同,成為大家閨秀,氣韻動人,此為愛壺人的成就感與情感寄託。
手機拍照,解析度還是沒有小R8的好。桌子上方有個燈,所以顏色看不出壺泥料的正確顏色。但是這壺還是很正吧!
以男人的說法:很正的馬子!身材凹凸圓潤有型。(雙手順便依照上圖的壺身線條比劃一下。)
本來我也不知道這是「報竹壺」,只是當我在看壺時,有3位小弟跟著提包包的大哥,好像很懂紫砂地批評店主人的壺,後來看著我手中的壺讚美說:這把「ㄅㄠˋ」竹壺美,老闆報多少價給妳?
我一貫冷冷地、故做正經地說:10萬元。
這位大哥吃驚地大喊:吭人呀?這麼貴?
我還是冷冷地回說:一廠壺吔!嫌貴嗎?如果您買得到這麼漂亮的一廠壺真貨,我的頭讓您當皮球踢。
這位大哥帶著小弟倖倖然地離開,老闆被我搞得又好笑、又好氣地說:客人都被妳嚇走了。
我才不管是一廠、二廠、或是王八廠,我只看自己喜歡的壺,我喜歡的壺就是值這個價,不行嗎?我敢打包票,這位大哥肯定還會在小弟們促擁下來找店主人買壺。
人性就是這麼不長進、難民搶貨心態、潛存原始獸性,認為愈是買不到的愈珍貴,愈想佔有;認為愈是貴的,愈是值得買。受教育,卻學不會獨立判斷思考。
例如大半年前看到某陶藝師的茶倉,有位開印刷廠的老闆娘挑了好幾個茶倉,就是嫌我原本中意的太極茶倉不合眼,原本她當天就要結帳,結果找了個理由,隔天去結帳買了我中意的太極茶倉。只因為她想要佔有別人看中的東西。她不缺錢,她也不見得懂得欣賞太極茶倉的美,她只是要花錢買那種「佔有的快感」。這不是潛存的獸性嗎?
買陶杯也是這樣,有位先生眼前擺了十多個陶杯,本來我禮貌性地想等他挑剩後再選,耐心陪著聊天等了快1個小時,我煩了,就隨手將他已放手的一個杯握在手中結帳離去。後來聽說他一直向店主人抱怨我拿的杯子是最漂亮的,令他扼腕。事實上每個杯都一樣,只是我挑的杯是合乎我手掌虎口大小、順我的握感,並不是特別漂亮。這就是「愈買不到的愈珍貴、最美。」
再舉例來說,我曾經問了某把壺價格,店主人含糊地說:大約要3千多元。後來某位先生進來,他認為工藝師價格貴的壺才有增值空間、有證書的壺才好轉手...之類的,他也看中我詢價的壺。同一把壺,店主人居然報價1萬2千元,讓他砍價成8千元成交。我不知道做生意也可以這樣搞,只要敢開價,沒有不上勾的「潘仔」,看得我目瞪口呆。這就是「受教育,卻學不會獨立判斷思考。」
還有在上游盤商遇到在花市擺攤的店主人,手中提著已包裝好的幾把壺,明顯的就是剛向這位盤商進貨。他看到我時,居然當著盤商的面前說:這裡都是假貨,別在這裡買,我那裡的才是真貨。等他離去後,盤商看著我捧肚笑岔氣、不以為意笑笑地說:「隨他怎麼說,反正他十多年來都向我買壺進貨,拿到他自己攤子上賣。」。在花市擺攤的店主人睜眼說瞎話,也不臉紅氣喘,硬踩別人頭上,就是想騙我去找他買壺,人類的劣根性莫如是也,悲也!
話又說回來,我問店主人:「ㄅㄠˋ」竹壺的「ㄅㄠˋ」是哪個字啊?
店主人比了比手勢說:抱著的「抱」竹壺。
別以為賣壺的就懂壺。幸好我有回家做功課,否則真是跟著學錯了。此「ㄅㄠˋ」為「報」,報竹壺是「竹報平安」之寓意。據說是朱可心大師於1973年所創的壺型。好壺就是很耐看,明明也沒什麼色彩,只是簡單的線條,活靈活現地就能勾勒意境、呈現氣勢風格,愈玩愈有意思。
【20110731補充】
- 我不是很迷品牌而堅持要收一廠壺,認同或不認同一廠壺者的觀點自有其立場,我聽聽、也不是很當真。不過遇到幾位一廠壺賣家,他們總覺得自己資深,紫砂壺歷史倒背如流,是花數十年、數百(或千)萬元、上天下海、不眠不休、費盡心思在研究紫砂壺的人,我們這種算是出生幾個月的小baby級資淺入門者人微言輕,但是只要我秀出手機內的這把壺照片,這些資深一廠壺迷總會瞪大眼睛問我哪裡收來的?多少錢?...之類的問題,然後對我的態度比較不同,有點「看不出來」的意味。然後我會雲淡風輕地說:「不就是一廠壺嘛!很稀罕嗎?要不要我請人幫您準備幾把?」大概只有這種情況下,這把「報竹壺」才會被我拿來虛榮一下。我喜歡這把「報竹壺」的氣韻,而不是「一廠壺」名聲。